沈扶月话音未落,那移动缓慢的花苞猛然破水而出,冲向一旁专心操纵着孔雀的秦祁。 血莲。 传闻修罗道遍地鲜血,惨死与阿修罗手中的冤魂无处可去,化成朵朵红莲。 传闻红莲生长之处,神佛难渡。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弑神之物,就连沈扶月也不会去贸然沾惹这些东西。 时间仿佛在这拉成细长的一线,沈扶月眼睁睁的看到那开的艳丽异常的花在秦祁心口绽开。 “女娲居然在这里养了一个小孩……喂,你是女娲的私生子吗?” “一株花苗而已,生气干嘛?我赔你就是了!” “小丫头,这里太冷了,养不活花的,跟我去至高天去看看吧,那里四季如春哦。” “小姑娘,再见。” 白驹匆匆过,过去的时光就是指中的沙,少年说话时的姿态她已然不记得,反正那些被引起来的喜也好怒也罢,和他相比都太过轻了。 只有即将失去的感觉,撕心裂肺,刻骨铭心。 一如眼前。 沈扶月扑到秦祁身边,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:“阿祁!” 血莲找到新的宿主,汲取着新鲜的血液慢慢绽开一朵又一朵大大小小的莲。 “广华!”沈扶月侧头看他,眼角血丝映衬的双目通红。 广华站在血池的那一侧,笑得张狂:“沈扶月,你心疼了是吗?别着急,下一个就轮到你了!” “鹤归!”沈扶月手成爪,鹤归闻召而来,随着一抹红如流星一般冲出去。可她还没到血池之侧,便被人拦了回去。 那人额纹金光闪烁。 沈扶月怔然,然后失声而笑,笑的一滴血泪落在鬓里。 沈扶月撑着剑想站起来,袖口却被人攥住,她低眸,忙擦去眼角红痕:“阿祁,我在。” 秦祁忽然笑了,抬手捏了捏她的脸:“百年都不见你哭。” 沈扶月强扯出一点笑:“女娲说我是上神,不能悲喜都流于色。” 秦祁咳笑起来,忽然道:“孔雀也碎了。” “没事,天不绝人之路,我能补回来的,我能的。”沈扶月不敢去碰那些花,只能半撑起秦祁上半身,连尾音都是抖着的:“九天碧落,一把兵刃罢了,我寻给你。” 正这时,有漫不经心的一声传来:“长生。” 沈扶月的袖袋一直放在秦祁身上,此时哪里猛然窜出一簇暗火,翻腾跳跃,燃烧在朵朵红莲之中。 “真是感人异常呢。”广华脱去帽兜,那皮肤白的异常,他慢悠悠的抬手:“可惜了,若当初你老老实实被长生同化,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。” 沈扶月目眦欲裂,拧头看向广华,双目之下的泪若血。广华猛然捏住她的下巴:“知道我被迫去死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吗?” “我也想让你带着这种恨意去死。” 滑腻冰凉如蛇的指贴上下巴,沈扶月下意识的垂眸,如蝶翼的睫压成一线,乖巧,却又像是掩藏着什么。 忽而沈扶月便笑了,清冷惯了的人此刻如一只终于能送一口气的木偶,笑得木然却又有一种释然。 “不过一个牵线傀儡,连主子都不知道是谁就敢弑神——”沈扶月说着,缓慢抬眸。 原本清冷的黑眸此刻像是燃着烈火。 “你那可笑的堕魔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残忍罢了,真正的魔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——”红眸一瞬不眨,她身上也像是泼下来了一碗烈火:“明白了吗?所谓神明不过是场笑话罢了,阿祁。” 下一瞬,绣着金玉团凤的长衣迎风展开,如完成了一场王的加冕。 白瓷一样的少女额上神纹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略带畸形的角。 天边被一层又一层浓厚的乌云笼罩,几只乌鸦盘旋在其中,像是古书上记载的末日。 沈云念最先反应过来,单手持剑,直往沈扶月脸上刺:“魔!” 可她不过只走了两步,便主动停下了脚步,额角有一滴冷汗滑落。她的身前出现了无数黑色的丝线,那线就像是撕裂空间而成,让人由心底产生一股畏惧之感。 沈云念冷然:“青丘狐的弦杀。” “弦杀?不过是个善意的提醒罢了。”沈扶月抬手捏了捏自己额上新长的角,似乎被什么逗笑了,道:“你们也不想死于魔气攻心吧。” 话音刚落,偏偏有人不信邪,一朵血莲从沈扶月身后如流星冲来,目标正是她的后心口。正当要碰到的那一瞬,血莲忽然如坠入了深渊,消失不见。 凭空消失,一点痕迹都没有。 沈扶月也没有回头,只是略略屈了屈指。 一直被沈扶月忽然大起来的威严压住的广华却凌空而起,如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样。 “广华,我倒想看看,你能死而复生几次。”沈扶月轻声说完,手指一错,只听微弱的骨折声起。 广华枯瘦的手反射性的抬了一下,然后在沈扶月腕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指甲痕。 沈扶月丝毫不在意,反手把人丢了出去。满池的血莲在这一瞬间染上了浓重的黑,然后枯萎成灰。